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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就寫過一個細節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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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一直好奇。”少艾正對著他:“我因為絕情,所以很難動情,但是你無情,為什麽可以輕易動情。”

姬白練想了想,揚眉笑了下,笑意略深,“大概因為我是男人。”

不知道有沒有什麽發現?

☆、參見尊主

我殺死了你父親。

姬白練說出了這句話。

與此同時,一把匕首插進了他的胸口。

姬白練的身子微晃了晃,他看著面前手持匕首的女子,忽然笑開,低喃道:“這樣也好。”

少艾的手沒有動,與姬白練之間只差匕首的距離,面色看似平靜,聲音卻有些覆雜情緒,“師恩,我已經報過,但是父仇,你還沒有還。”

姬白練眼中如波紋輕蕩般起伏著柔和的情緒,“我知道。”

少艾嘴唇動了動,“多謝。”

姬白練的手伸向了少艾握住匕首的那只手,輕聲道:“拔了吧。”

少艾沒有動,目光閃爍間似乎掠過他流血的胸前,“我想知道真相,我父親去世的真相。”

姬白練的手握住匕首,也握住她的手,身體單薄的一旦失去匕首的支撐,隨時都會倒下,但他臉上的笑容卻從來沒有如此堅定。

姬白練答:“皇帝厭棄了他,就像厭棄了我一樣。”

作為烏衣衛,當他們不再被皇帝信任,當他們最終被皇帝厭棄,等待他們的便只有死亡。姬白練是,嬴清言也不例外。

少艾沒有再說話,姬白練低頭看到了自己的手,以及手上的指環。

這枚指環,陪伴他太多年,卻依舊光澤如初,一塵不染,只是此時有細細的血紋順著其間溝壑蔓延。

他忽然擡頭,淡笑,“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。”

與此同時,姬白練的手驀然用力。

匕首拔出。

噴薄而出的血液迸濺出來,少艾沒有躲,被染了滿身滿臉。

姬白練倒了下去,而少艾依舊站在那裏,手指握著匕首,又漸漸無力,由它墜落在地。她也跟著蹲下去,垂眸看著倒在床上的師父。

姬白練已經活不下去了,也沒有打算活下去。

在他不想死的時候,沒有人能夠殺死他。但當他甘願死去的時候,自然也無人能夠阻攔。

何況,並沒有人阻攔。

少艾看著姬白練胸口的血紅,伸出手似乎想要捂住,仿佛這樣就可以為他保留一點血,可惜手擡起又落下,落下時,卻輕觸上他的眼。

從此,她再也看不到姬白練的目光,再也無法從他眼中讀懂任何情緒。這對師徒,他們說話時總習慣說一半藏一半,但有些情緒,卻總是不經意間出現在他們眼中,這是他們唯一可以傳遞情緒的窗口,此刻在她眼前徹底關閉。

再沒有人會用溫和的目光看著她,用溫和的表情告訴她這條路應當如何走下去。她已經長大,而付出的代價便是,再不需要有人引導,從此以後,也再沒有人能夠為她指明將來的路。

她說,他給予了她成長的一切,可現在,她失去了給予她一切的他。

年幼時,她的眼中一片清澈,沒有善惡,沒有是非,她的世界中也沒有黑白,只有命令。

但是八歲那年發生的事情改變了她的一切。

她眼中開始出現茫然,她開始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感到迷惘。而那時,她與姬白練初見,就為了她眼中終於出現命令以外的其他,所以他帶走了她。

她的人生從此改變。

四年前,她十五歲。

他們同床共臥,第一次走出師徒的界限,而她像其他情竇初開的孩子一樣,醒來後睜開眼,看到枕邊的那個男子,便覺得滿心都是想說的話。

然後,她問出了那個今日看來根本沒有必要尋求回答的問題。

那個男子的回答她至今記憶猶新。

他說:“你只是在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,恰好找到了情愛。”

八歲前,她的生命中只有命令,而八歲時,她第一次開始懷疑這樣的人生是否存在意義。這樣的懷疑在她叛逆心起的少年時期,終於在情竇初開的年紀中催化出了愛情。

她自己心知肚明,而那個一向水晶心肝的男子,自然不難猜到。

他摸著她的頭說:“如果你想要自己掌控人生,那情愛太小,不足以給予你力量。”

她問:“那還有什麽?”

他說:“信念。”

她問:“信念?”

他答:“不錯,信念。你為了一個目標,不擇手段,誓要達到。”

她沈吟著問:“所以,情愛沒有必要?”

他說:“那是當你足夠強大時才能夠考慮的事。”

她道:“可你已經足夠強大。”

“強大嗎?”男子輕笑,“可是我依舊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。”

她垂眸:“那我們都不夠強大。”

男子為她理好淩亂的頭發,“所以,在足夠強大前,你要學會絕情。”

她問:“你也是?”

少艾記得姬白練那時的表情,寡淡而悠遠,“你是絕情,我是無情。”

絕情,是有情而絕之,而無情,則是無心。

這一年,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方向,從此收起所有情思,只留下一個信念支持著她一路披荊斬棘,哪怕是面對自己的師父,同樣可以下手無情。

這也算絕情了吧,無論是愛情、親情、還是友情,在能夠守護之前,她一概不需要。

少艾吐出一口氣,因為師父去世而引起的種種心緒就此平息。因為,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

暗室中,燈火通明,有人高居上位,兩側,是幾十名黑衣護衛,在陰暗的環境中壓抑出肅殺的氛圍。

少艾慢慢上前,在廳堂正中停步,跪下。

“臣,幸不辱命。”

沈重而拖沓的聲音響起,透著蒼老衰朽的味道:“那些造反的宵小可都肅清了?”

少艾聲音沈穩:“已鏟除三十二人,武林盟元氣大傷,已無力回擊。”

“不錯。”

“另外,臣還有一事交代。”

“說。”

少艾自袖中取出一物,高高呈上,“臣已奉令擊殺姬白練。”

那是一塊令牌,上面只有一個字:殺。

“哦。”幾聲咳嗽,聲音不辨喜怒,“你真的殺了你師父?”

“是。”

意味不明地輕笑,“你倒是個乖徒兒。”

“臣只聽從陛下吩咐。”

一陣沈默。

“人頭呢?”

少艾沈默片刻,“臣為姬白練保留了全屍。”

“全屍?”一聲輕哼,“不把頭砍下來,你確定他真死了?”頓了頓,“你自己可就是個名氣不小的醫生。”

“臣願以人頭擔保。”少艾低眉順目,“陛下不妨餵他飲下□□,確定他必死無疑。”

“那就這麽辦吧。”

一旁侍衛中有人走出,必然是檢查姬白練的屍體並且以□□確保死亡。一會兒,此人趕回稟報,確定無誤。

那個聲音才再度響起,“既然是你殺死了他,那烏衣衛就由你接手吧。”

“臣另有不情之請。”

有些不耐煩的聲音,“說。”

“請陛下恩準臣為姬白練下葬。”

烏衣衛只是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,他們往往不記得自己的出身,從很小的時候腦中便只有兩個字:命令。

他們將為皇帝而付出一生,直到死亡,而其中的首領,必然死於繼任者之手。他們的人頭將會被作為標記呈交,他們死無全屍,下葬的時候也如他們無名地到來一般,無名地離開,被草草擱置在亂葬崗,只有一卷草席包裹著殘損的身體。

但少艾為姬白練置辦了棺槨,看著他安詳地睡著,穿著一身如他在世時那般雪白的衣服,鮮活得仿佛不曾死去。

無生在她身旁無聲地站了很久,才道:“他把一切都交給了你。”

少艾不語,卻撫摸著指間重新套上的那枚指環。她的指環已經毀掉,而這一枚原本屬於姬白練,卻戴在了她的指間。

這是他最後一刻留給她的寶貝,但是在這很久之前,久到十多年,他給予她的卻實在太多,幾乎是他的全部。

歲月、信仰、全部的愛和力量。

而這些,將陪伴著她,直到她再不需要。就如同......

她低眸時,看到了腰間的白螺。這是她十五歲及笄時他送的禮物,她想起那時他曾撫琴、她曾吹螺,為了和成一首曲子練習一次又一次。但是在練成後,他們卻再也沒有合奏過,直到那一次,他直接毀掉了琴。

這只白螺陪伴了她三年,謀算鋪墊的三年。

她上前,將白螺放到了姬白練的身邊,然後道:“蓋棺吧。”

她一身黑紅曲裾,自殿堂外一步步走來,路邊兩排黑衣侍立,隨著她路過的腳步如波浪般蕩下身體,跪倒在地,而她目視前方,眼中只有那個高高的座位。

那個位置屬於她,只有她可以在這裏坐下,擡眼看下跪眾人,聽他們口中高聲:“參見尊主。”

姬白練已經死去,而她成為他的繼承者。三代的積澱與醞釀,如今終於全部匯聚在她的手中,直到這一刻,她才真正開始走向計劃中的目標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似乎並沒有寫得很悲情,這要怪女主,誰讓她不表現出來

師父死了,文文開始準備收尾,大概還有幾萬字

不過關於師父的具體形象大概後文還會更清晰

另外,到這裏有人猜到女主究竟要做什麽咩?

☆、洩露行蹤

同樣一間幽暗的密室,同樣兩列帶來強烈壓力的侍衛,同樣高居上位的皇帝,同樣,殿上站立著一個人,卻不是少艾。

但若是少艾也在,甚至不需要看臉,僅憑身形便能夠認出此人是誰。

無生靜靜侍立,聽著上位者的道:“上個月,姬白練在朕這兒偷去了點兒東西,你知道嗎?”

無生答:“不知。”

“哼,”皇帝語氣不善地哼了一聲,手掌在把手上重重一落,“他偷走了朕養在雪山的寒水清!”

無生低頭,“臣不曾聽說。”

皇帝端詳片刻,語氣稍緩,“嬴清言那個叛臣居然研究出了解毒方法,害得朕不得不時刻派重兵把守。結果他的繼任者也不是個讓人放心的,居然還打起了寒水清的主意——”他語氣一沈,“你是少艾的搭檔,可曾留意她身上的毒解了沒有?”

無生思考片刻,搖頭,“應當沒有。”

“應當?”

無生再想,這次確定,“沒有。少艾的毒前段時間發作過一次。”

“唔。”皇帝靠回椅背沈思道:“既然熱毒還在她身上,那寒毒就算了。”

一切決定由皇帝做主,而無生只負責傳達,對少艾道:“以後每月,陛下都會給你提供緩解熱毒的解藥。”

少艾點頭,“原來如此。”

怪不得姬白練體內中有寒毒,想必就是皇帝為了控制歷任烏衣衛首領所采用的手段。先下毒,然後每月提供緩解的藥物,卻不會一次性將毒素清除。而這一次,剛好她體內已有毒素,才逃過一劫。

無生雙手抱肩站在旁邊,看著兀自跪立的少艾,悠然道:“如果我沒猜錯,在姬白練之前,用的應當是熱毒,不巧被嬴清言想到了破解之法,於是輪到姬白練,又改用了寒毒。”他摸索著下巴,思索道:“姬白練為了給你解毒,以寒水清為引,更重要的是將體內寒毒毒素全部過渡到你的體內,這麽一來,是不是可以說......寒毒與寒水清配合才是真正的藥方,尊主大人?”

少艾依舊直挺挺地跪著,看著面前墓碑上的字,回道:“是。”

“所以,”無生嘴角一勾,有一絲諷刺的笑,語氣也隱隱尖利,“寒毒大約便是嬴清言鼓搗出來的?”

“或許。”

“嘖,”無生繼續尋根究底,“解得了熱毒,制得了寒毒,想用毒控制住這位烏衣衛,恐怕不可能。我真有些好奇,”他眸光落在少艾身上,眉角輕揚,“陛下又是如何控制嬴清言的?”

少艾沒有回答。

無生也並不執著於答案,又或者他其實根本就知道答案,得到少艾的沈默後,便自然地將視線轉向她目光落下的地方。

是姬白練的墳墓,墳前墓碑上是少艾刻下的字:師姬白練之墓,弟子少艾立。

無生似又想到什麽,悠然一聲嘆息。少艾以為他又要說什麽,但卻沒有。

她問:“為何嘆息?”

無生漫步上前,站在她身邊,“分明每月都可以拿到緩解的藥,但卻從來沒用過。”他的手摸上墓碑,“只為了能夠為你解毒——或者,”他調侃,“為了和你——”

“夠了。”少艾淡淡打斷他的話,始終跪立的身體終於有了動作,嘗試著站起,身體卻晃了一下。

無生抓住她的手臂。

少艾起身,最後看了眼墓碑,然後轉身道:“陛下的意思是,我們需要繼續行動。”

雖然武林盟元氣大傷,但是皇帝始終對這群聚眾鬧事之人心懷不滿,下令乘勝追擊,勢必要將武林攪個雞犬不寧。這種事情,便交由無生去做。而身為武林盟主的少艾,還有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。

她欠眾位武林人士一個交代。

江湖傳聞的流行速度十分之快,當少艾離開木蘭山莊時,一條消息已經震驚了整個武林。

木蘭山莊再度遭受烏衣衛襲擊,而這一次,不僅木蘭山莊上上下下全軍覆沒,就連前去支援的眾多豪傑也未能幸免!

這簡直是天大的災難!整個武林掀起了驚濤駭浪,個個義憤填膺,急切地期待著一個說法。

而這時,另外一個消息傳出。

武林盟主少艾還活著,但是木蘭山莊的莊主姬白練,卻死在這一場戰鬥之中。

繼關公堡滿門被滅之後,木蘭山莊慘遭屠戮,同樣堪稱遭受滅門之災。

少艾在木蘭山莊為師父安葬後,便急忙趕往謝家寨,而眾多豪傑也都聚集於此,等待著她的到來。

同樣等在這裏的,還有年少的重九。

馬上的少艾看起來狀態十分不好,面色蒼白,嘴唇發青,整個人都充滿了頹喪之氣,看起來搖搖欲墜。但她握住韁繩的手依舊有力,下馬的動作依舊幹脆,行走到眾人面前時依舊鋒利的氣勢,就如同她此時的目光一般,透著驚人的堅韌。

重九在最前面,咬了咬嘴唇,擔憂地看著她,訥訥地喚:“姐姐......”

少艾走來,周圍的人隨之散開,為她留出一條道路,再跟著她走向議事廳。

少艾自始至終身姿挺拔,目不斜視。

“盟主,究竟是出了什麽情況?”都坐定了,有人忍不住問出。

少艾的面容冰霜般不起波瀾,平靜陳述:“烏衣衛襲擊,木蘭山莊被滅,除了我,山莊中無人生還。”

廳堂中死人般寂靜得可怕。

少艾卻在繼續說話,“還有眾多支援我山莊的朋友,都死不瞑目。”她冰冷的目光落在誰身上,誰便感到刺骨的寒。

“此仇不報,誓不為人。”

“放屁!”寂靜中終於有人暴起發言,“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!”

少艾的目光落到他身上,“這是事實。”

“狗屁事實!”此人出離憤怒,“你說整個木蘭山莊的人全死了,你為什麽還活著!為什麽只有你一個人活著!”

謝華裳同在座中,一臉沈重。她看著少艾的目光中還有其他人沒有的意味,十分覆雜。許久,少艾沒有回答,她才忽然道:“姬莊主呢?”

長久沈默的少艾聞言,垂眸,留心的人可以看到她落在扶手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攥緊,帶著輕顫。

“師父死了,為了保護我。”少艾深深地呼吸,似乎這樣才能平覆她心中洶湧的情緒,即便如此,依舊是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眼中克制的悲痛。

“我能夠活下來,代價是失去了我的師父。這個答案,可能令眾位滿意?”

“姬白練死了?”謝華裳的手指輕敲扶手,不知想些什麽,卻沒有繼續參與話題。

但蕭崇河卻出言道:“烏衣衛既然意在滅門,為何獨獨你逃了出來?”

“看來我活著,所以我有罪。”少艾臉上毫無笑意,對蕭崇河道:“關公堡滅門一事,難道關翔不是活下來了嗎?”

的確,關公堡被滅門,同樣留下了一個活口。而這一次少艾活下來,似乎也並非不可能。

眾人一時找不到反駁的理由,但少艾很清楚,這些人依舊沒有完全打消疑慮。不過這不重要,因為重點已經轉移到了下一個問題。

這一次烏衣衛的挑釁實在令他們義憤填膺,在木蘭山莊中死去的那些兄弟們,有多少是在座眾人的朋友,他們死在了烏衣衛的手中,怎能不令人憤怒,令人急於覆仇?

沒錯,他們勢必要覆仇!

有更多的人退縮了,但曾經退縮的人中也有人重新站了出來。

他們要反抗朝廷對江湖的高壓□□,他們要鏟除烏衣衛!

而這些事情,在少艾依舊保持著明面上的光風霽月時,自然依舊交給她來解決。重新集合起的隊伍人數少了,但決心卻更強了,他們只有三十人,但烏衣衛無論是用鮮血還是用刀劍都無法破滅他們心中的火焰。

謝華裳便在其中。如今關公堡和木蘭山莊都已經被滅,謝家寨岌岌可危,不容她不反抗。但是相比於其他人,謝華裳對少艾的態度更為覆雜,對姬白練的了解也更為深刻。

她直覺有哪裏不對,只是找不到蛛絲馬跡來證明,眼下也只能先對付日益猖狂的烏衣衛。

關公堡和木蘭山莊被滅,只剩下謝家寨一家獨大,如今姬白練已死,雖然沒能手刃仇人,但謝華裳的精力也因此得以全部放在搜尋烏衣衛上。

不知什麽緣故,烏衣衛這段時間的行事竟然張狂許多,接二連三又傳來有人被殺的消息。固然令人悲哀,但從另一方面來說,烏衣衛也留下了更多線索!

沒幾天,便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。謝華裳找到了線索。

謝華裳並沒有親自行動,穩坐寨中,卻是第一個得到成果的人。

她看似百無聊賴地歪在床上,耳中卻聽著腳步聲逐漸靠近,很快,少艾走了進來。跟在少艾身後的,是幾位中流砥柱。

男人們看到此時謝華裳的神態都有些窘迫,謝華裳自己卻不覺得,站起身來,一身水綠色一群順勢而下,柔滑得可以想見謝華裳細膩的肌骨。

她揮手,侍坐一旁的男子離開。

少艾這才開口:“聽聞謝寨主已經找到了烏衣衛的線索。”

謝華裳點頭含笑,“不錯。”

有急性子的忙問:“怎麽找到的?”

“巧合。”她笑道:“如今負責對抗烏衣衛的人數大大減少,每一個人都有可能遇到烏衣衛,所以我不過是派人留意了下,果然便有人出現了。”她幽然嘆息,“可惜被他跑了。”

少艾不動聲色道:“聽謝寨主之言,雖然跑了,但還能找到?”

“是。”謝華裳輕笑,“我在他身上留下了點兒東西。”

“太好了!”有人朗聲道:“謝寨主還等什麽,這就帶我們去滅了他!”

“他究竟停留在哪裏,還需要跟蹤尋找。倘若他真的回到了大本營,那麽是好事,也是壞事。”謝華裳分析道:“好事當然是可以斬草除根,壞事嗎,我們恐怕需要準備人手。”

少艾感覺到謝華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,“謝寨主有話請講。”

謝華裳輕拂她的肩膀,“為了集合全部力量,盟主必然也是要親自前往的吧?”

少艾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:不只是親自前往,還要親自動手。

“正好,有些人似乎不太相信盟主的立場,”謝華裳含笑道:“倘若盟主能夠出些力,拔了烏衣衛這根釘子,我想,大家都會相信盟主的。”

少艾微笑:“身為盟主,某自然義不容辭。”

究竟是誰洩露了行蹤,被謝華裳盯上?

當然,不排除這是一個針對她的陷阱,但更有可能是,謝華裳這個女人真的找到了蛛絲馬跡,甚至,她可能根據這蛛絲馬跡找到烏衣衛的藏身之處,找到木蘭山莊。

盡管心中有諸多思緒,但少艾面上卻分毫不顯,卻也不敢輕易傳遞信息。很顯然,謝華裳盯上了她,身邊不知還有什麽人也在關註著她,她不能自亂陣腳,就只能等待謝華裳帶領他們找到那個洩露行蹤的人。

倘若此人真的將謝華裳引到了木蘭山莊,那幹脆就讓這些人有去無回。

仔細想清楚,少艾也沒什麽可擔憂的。

然後,她便安排人手,幾乎是全部出動,跟隨謝華裳尋找線索。

再然後,她見到了無生。

☆、圍攻無生

地點並不在木蘭山莊。

謝華裳尋蹤來到的時候,身邊就擁著少艾和另外二十多人,當然,都帶著各自的人手,林林總總有上百人,堪稱他們目前能夠集結的最強勢力。

而對面,不過才十幾人,全部黑衣,在夜裏看得並不分明,但是位於前方的少艾依舊一眼就能夠認出她最熟悉的那個人:無生。

她想過其他很多可能,唯獨沒想到暴露行蹤的是無生。他們曾經一同參與訓練,從死人堆裏走出來,對彼此的實力太過清楚,無生又怎麽可能露出這麽大的馬腳?

但結果卻在眼前,不容分辯。

上百號人立刻將這十幾人圍在了中間,全部亮出兵器來,一時間殺氣彌漫。

謝華裳的目光落在那個明顯為首的男人身上,只是對方蒙面,看不清面目,只有一雙眼睛露出來,透著一股子松散不羈的味道。

無生瞇起眼睛瞄過周圍的人手,最後只在謝華裳和少艾之間逡巡。

少艾沒有發聲,謝華裳的聲音倒是先響了起來,“盟主閣下,如今總算是抓住了烏衣衛的尾巴,不知你打算如何處置?”

少艾道:“留下一個,其餘全部殺掉。”

話音剛落,場地中便明晃晃地亮出無數刀劍寒光!

上百人混戰在了一起。

並沒有人擔心失手,因為絕不可能。

從十幾人,到十人,再到五人,四人,三人......一人!

但只有那一人,無人可以近身,那一把匕首閃著幽冷的光,帶出鮮紅的血,如潑墨一般四濺。

這一次,換做圍攻他的人逐漸減少,一個接著一個死去,變作躺在地上的屍體。

“這樣下去似乎不妥。”謝華裳又一次出聲,似笑非笑地瞥著少艾,“不過是一個人,何必用那麽多兄弟去換呢?”

少艾盯著面前幾十人的戰局,面色不變,問:“謝寨主的意思是?”

“我的意思是,”謝華裳美目顧盼,“前段時間,烏衣衛血洗木蘭山莊,恐怕盟主心中對烏衣衛早已恨得咬牙切齒。眼下剛好有個機會可以親自動手,盟主不妨親自動手,也可以排遣心中仇恨。”

少艾的目光自無生處移落到謝華裳身上。

能夠親自報仇,這樣的機會,難道她會放過?

忽而,少艾一笑,“多謝謝寨主。”

謝華裳也笑,笑中三分深沈。

對方的實力,她早有判斷,與少艾相差無幾,恐怕在烏衣衛中地位不低。倘若少艾真與烏衣衛勾結,那麽逼她出手,說不定可以挑撥離間,如果少艾與烏衣衛真的毫無關聯,那當然是最好不過。

正因為洞悉,所以,少艾必須出手,而且,不能放水。

其他人手逐漸退散,慢慢露出他們圍攻在中間的那個人。

黑色的衣服上看不出是否洇染了血跡,但能夠看到幾道咧開的口子,露出裏面被鋒芒所傷的肌骨。但他本人似乎並不在乎,分明殺了很多人卻依舊鋥亮的匕首在手心轉了幾圈,握住,看著慢步走來的少艾。

眼中也像是被這黑夜浸染了一般,蒙上一層暗色,翻湧著連帶著眼中神情都被拉扯到深邃的眼底。

很快,一連聲的低笑,無生低啞的聲音再度響起,“怎麽,這時候終於想起你們掛在嘴上的江湖道義了?”

“道義,只用來尊敬同樣有道義的人。”少艾緩聲說著,拔出了腰間佩劍。

月光在她的劍上粼粼灑落,如秋水波光。

無生瞇起眼睛,語氣輕浮,“你可不是我的對手。”

“你可以試試。”少艾笑著,笑容柔和。

但她的劍卻鋒利無比!

“鐺!”

匕首格擋,卻未能完全封住此劍。

少艾不斷逼前,無生不斷後退,直到某個契機來到,他一個彎身——兩道身影上下交錯而過,少艾的劍鋒更長,但匕首卻更靈活,幾乎是擦過她的胸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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